孟德斯鸠说：“法律明确时，法官遵守法律；法律不明确时，法官则探求法律的精神。”因此，法官是会说话的法律，是司法的最终裁判者，为了更好地体现公平正义，法官就要探求法律的精神，从刑法理论和司法裁判所应发，构建适当的定罪量刑规则。

今天的案例，无论是理论还是实践，都具有很好的指导意义。

案情介绍：

张三和女友李四在路口摆摊卖草莓，被城市管理综合行政执法工作人员王五等人劝离，张三不听劝阻，趁着李四和王五交涉时驾驶面包车准备逃离，王五见状示意其停车，李四亦尾随王五前行，张三遂驾车撞向王五和李四，将二人撞伤。经鉴定，王五所受损伤程度属轻微伤；李四所受损伤程度属轻伤一级。

检察机关以张三涉嫌妨害公务和故意伤害两个罪名提起公诉。

法律分析：

妨害公务罪，又称“阻碍执行公务罪”，是指以暴力、威胁方法阻碍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依法执行职务的行为，其行为对象必须是国家机关工作人员，即在中国各级立法机关、行政机关、司法机关中从事公务的人员。

所以，张三为了摆脱王五的执法行为，驾驶车辆撞击对方，同时又造成了没有公务人员身份的李四受轻伤一级，是否因为有不同身份的两个被害人，就成立两个不同的罪名呢？

一、张三实施了几个犯罪行为？

整体来看，两名被害人一前一后几乎并肩迎着张三驾驶的车辆走过去，张三驾车撞击王五和李四的顺序虽然有先后，但时间间隔极短，而且是一个连续的过程，属于同时撞击二人的一个犯罪行为，而不能割裂开来，因此，应将张三的一连串行为整体评价为一个犯罪行为。

二、张三撞人时的主观心态？

首先，张三撞击王五当然是直接故意的心态，而李四作为张三的女友，二人合伙卖草莓，张三对其并无伤害动机，但在案发过程中，结合张三的笔录说法以及现场并未采取刹车、停车等措施防止或减轻伤害结果的发生，说明张三对于车辆是否会撞到李四持有一种不管不顾的放任心理，应认定为间接故意。当同一危害行为指向不同的犯罪对象、造成不同的危害后果的情况下，两种主观心态是可以并存的，并不存在矛盾之处。

三、罪数认定？

被告人的身份影响定罪量刑比较常见，但是，被害人的身份影响定罪量刑的法律规定和理论研究并不多。李四不具有执法身份，通常而言，很难纳入到妨害公务罪的评价范围，况且，本案的特殊之处还在于，张三驾车抗拒执法不仅造成执法人员和非执法人员都有受伤，且造成非执法人员李四的伤情更重，因此，进一步加剧了争议。

如上所述，张三的犯罪行为只有一个，若同时认定妨害公务罪和故意伤害罪两罪并罚，则属于重复评价，量刑明显畸重，会导致罪责刑失衡。当一个行为同时造成执法人员和不具有执法身份的人员受伤时，不具有执法身份的人受伤具有明显的附带性，而且，从理论上来讲，妨害公务罪可以包容评价为故意伤害罪，而故意伤害罪却不可以包容评价为妨害公务罪，故应当以妨害公务罪定罪处罚更为适当。

裁判结果：

法院认为，本案是因城管工作人员执法引起，张三驾车主要是针对城管执法人员，其在这个过程中造成李四受伤，在此种情况之下，不具有执法身份的人应从属于具有执法身份的人。因此，张三驾车撞击、推碾王五、李四的行为仅构成妨害公务一罪，最终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年六个月。